林中之冬的全文

林中之冬

　　周繁恺

　　冬季的每个夜晚都是一个冗长的梦。将要燃尽的木炭在火盆中闪闪烁烁，抹了油的窗纸被夜风鼓动着，嗡嗡地似一架古怪的琴，不知疲倦地弹奏着相同而枯燥的曲子。懒懒地睡上一夜，早晨却是难以尽述的美好，窗上的玻璃结着厚厚的一层霜，满生着奇形怪状的花草和树木。拥被在窗前坐着，等待朝阳的光临，那一刻脑海里尽是奇妙的想像。大雪遮掩了森林，森林则不甘寂寞地爬到窗上，反而离我们越来越近了。

　　空气也被雪滤过，格外地清新，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来，立即化为一缕白雾，慢慢地在严寒中飘散。雪地上到处是禽兽们留下来的足印，如同孩子们写在白纸上的大字，虽然杂乱无章，却分明是一种暗示，告诉人们冬季的森林里依然有众多的生命跃动着。

　　我时而带了黑狗到已经封冻的河边去散步。雪在脚下呻吟着，狗如一只黑箭在雪地上飞跑。河面上，有许多渔人留下的冰洞。假如黑狗玩得尽兴，就会不顾一切地从上游的冰洞扎下去，再从不远处下游的另一个冰洞钻出来，抖掉身上的水，口中叼着一条大鱼冲我摇着尾巴，一副自豪的模样。寂寞的大河刹时欢快起来，狗吠声和人的呼喊声贴着冰面传得很远很远。

　　细想起来，大河本不孤寂。厚厚的冰层被白日头照着，微风吹着，水却依旧在下面流淌。它们最终不知将流向哪里，就像人不能预知未来一样，但总得流下去，不管接纳它的是甚麽，只要它不停滞下来，就会裹走一些黄沙，就会有许多新的感觉。

　　冬季的最后时刻，大河走向了辉煌。无论白天还是夜晚，一阵阵如雷的声响从河岸上漫过来，那是暖风撕碎冰层时发出的惊天动地的轰鸣，沿河两岸树上的雪被震落下来，树恢复了本来的面目。待到一切归於平息，河面上则出现了令人瞠目的壮观景象：一块接一块的巨大冰排手拉着手，在宽阔的激流中冲撞着，拥挤着，那种气势是任何力量也阻挡不住的。

　　有一天早晨，我又到河边去观赏冰排，於是就看到了在我记忆中永远也不会淡去的一瞬。在已经解冻的岸边上，一头肚子肥大浑圆的鹿站在冰排的边缘上，将头扎在河中饮水。它或许太渴了，足有几分钟的时间没有抬头，等它喝饱了，脚下的冰层却突然断裂，倏忽之间便游离了岸边，朝着河心浮去。鹿不知所措地在冰排上转着、跳着，没多久即沉落到水中。我的心中一阵发紧，以为它的生命